黄了青梅
一
高一开学那天,我狠了狠心,终于决心剪掉了我一直珍爱的长发。
写了一篇文章说,剪了之后会长得更好。老师对我大加称赞,说中学生很少有这样深的哲理思辨。
其实,那是一种决绝,剪断过去的脐带,开始另一种新的生活。
这一切,只因为中招仅一分之差,我这个老师公认的种子选手,被扔在了那所普通高中。年级主任说,市重点对你来说应该小菜一碟的,马云峰都过线了呢。是呀,马云峰通常都只年级第十、十一名的,何况我还年级第一呢。可是我怎么知道父母又在那天吵架后来还动了手,最后一场考化学,我迟到了十五分钟,答题不到二十分钟,泪水浸湿了试卷。。。。。。
二
我坐在那所小破高中古老的教室,不说话,不回答问题,也不逃课。短短的头发,黑色外衣。每当老师开始讲课,我铺开一张纸,把潮湿的心情肆意泼洒,暗无天日,然后撕掉。
高一的化学课成了我最不敢面对的一门课。那个疤,站在记忆的路口,走来走去,时常不小心撞到了南墙,却不肯回去。
那节实验课,不知老师之前说的什么,只听他说,碳酸钠暴露在空气中,会吸水而潮解,要么风化。窗外的天空一片昏暗。突然一串泪水挥师南下。我撕下化学课本的最后一页:
我是被遗弃的碳酸钠
一边潮解
一边风化
有谁知我Na2CO3
字迹一点一点地模糊,撕了两下,不知是纸太硬还是我没力气,扔向后面的垃圾桶。下课了,跑出去,一个人看天。我喜欢看天,看到心里空空,看到万事皆空。
第二节上课,翻开课本,却发现下面压着一页纸,那也是化学课本的最后一页:
贪玩的碳酸钠
她迷路啦
我把心掏空
给她一个家
看着看着,我发现自己竟然笑起来——好像是。这是诗吗?也不能这样“打油”啊!
可是,我的那一页是撕了,然后成垃圾了的。
这张纸又是谁的?
我还没有和这个班的谁打过一声招呼呢。
三
“桑小陌”
我转过头,原来是我前面坐的是男生。
“能不能给讲一下这道题?你数学一定很棒吧,中考99分呐”
不说后面那句还好,我知道他是在夸我,只是,只是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来。
“张力,还不赶紧拿毛巾?人家正洗脸呢”他的同桌陪笑着。
“对。。。。。。对不起啊。。。。。。我。。。。。。”
“好汉不提当年勇啦,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又是那个叫张力的同桌。
“就是,这位枫才子当年过了市重点线呢。”
原来还有比我更惨的。心里一下子,平衡了许多。
一张心相印的手帕纸递到我面前,我没接,转过身。
一张纸条在我的课桌上空降:金子在哪都闪光,葵花在哪都向阳。你看看窗外的向日葵是不是昂着头,像sb一样:昂起头,泪就不会出来,憋死它们,呵呵。
我突然有种想要破涕而笑的冲动。转身回过头,看见枫的笑容像秋日的阳光一样盛开,温暖而不耀眼。
清苦的茶香在脸上弥散开来,我条件反射地缩回去,张力在一旁做张牙舞爪状坏坏地笑。
之后,我们的话渐渐多起来,我也慢慢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和同学打打招呼,认真听讲,认真做作业,有一次考试还抢到了枫一直保持的第一。枫说过,葵花到哪都向阳。我是一株贪婪的向日葵,给点阳光就灿烂。
我们一起听JAY的歌,喜欢席慕容的诗,偶尔不想听课的时候,我还是会摊开纸,然后撕掉。有一天张力说,我们家枫斗快成捡破烂的了。张力总是很搞怪很夸张,甚至是让人忍俊不禁,于是大家送他一个外号:张牙舞爪。枫说,小陌,我发现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张牙舞爪补充:要是长发飘飘就更好看了。枫哥喜欢长发的女生,那样温柔。
我愣了,笑容僵在唇边,很久远的痛再次光临。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别甩他,来,听歌。”枫递给我一个耳塞。
“谢谢。”我挤出两个字。
“不谢,咱谁跟谁呀。”
“就是,你们谁跟谁呀。又驿寄梅花,又鱼传尺素的。”张牙舞爪愤恨不平的样子。
“就是,咱哥们多铁啊。”我不慌不忙地答。本来就是嘛,我们称兄道弟,一起学一起疯,有时还会带上我的同桌APPLE。她有张婴儿一样可爱的娃娃脸,经常红红的,像红富士苹果。
这会儿是枫的脸上晴转多云。
四
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奔“三”了。
张牙舞爪说,清华,是我的。枫说他喜欢那个樱花落满的校园。仿佛心里有隐隐的痛。莫名其妙。枫曾说他最大的愿望是牵着心爱的女孩的手,走在樱花落满的小径上,陪她看樱花雨。
爸妈终于不再吵架打架,一纸离婚协议书。也许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各自好好过。他们谁都不要我,我被判给爷爷奶奶。像当年的中考被心仪的高中拒之门外一样,再一次,喜欢的人都不要我。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学会了喝酒,然后开始逃课,还是以前的沉默。
枫还是会给我写字条,只是我不再回。只把心情写给自己,然后照例送给垃圾桶。那天,往垃圾桶里扔纸团时不小心砸到一男生:“搞什么你?!你以为你小李飞刀啊?整天扔!搞得跟空袭投炸掉似的!”什么时候,我后面已经不再是张牙舞爪和枫了?我已被老师送进了纳粹的奥斯维辛集中营。“桑小陌,你出来一下。”声音那么熟悉。我抬头,是枫,然后又低下头,重新拿出一张纸。突然,枫不知道是从哪出来的,拽着我的一只胳膊,不由我分说,就把我往外拖。
“小陌,不要这样好不好?有什么事说出来,憋在心里会发霉的,然后长出可——怕的毛毛虫!”枫边说边比划,作出狰狞的样子试图逗我笑,“说吧,班长大人我替你作主。”
可是枫,我笑不出来。我生命中值得我微笑的本来就那么少,上苍还吝啬的把最后一点也拿回去了。
“你以为你包青天啊?你作主!我爸妈都管不了我还你呢。”
“有委屈就冲我发吧。。。。。爸妈忙着管不了你了,那就找我们吧,还有老师和同学们呢。”
“没有谁了,没有,爸妈都不要我。。。。。。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我本来是大声地和枫吵的,泪水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我要你可不可以?”枫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十分贝。有同学拉开窗帘,看着阳台上,因灯坏而在黑暗中的我和枫。
“我才不要你可怜呢!”我一甩手,抹了一把泪,“反正也没人管我,我也累了,上课多没意思,出去玩多爽啊,想干吗干吗。”
“桑小陌”枫的音量再次提高,“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自甘堕落的女生!就你这样子,难怪没人要呢。”说完,枫一脚踹开门,闯进了教室。
原来,
枫,
连你也不要我。
也是呵,你有你的樱花落满,你将来是要陪着你心爱的女孩去看樱花雨,关我什么事呢?咱是哥们,哥们再铁又算什么?桑小陌,你好可笑啊!
数学老师说,两条直线,最多只有一个交点。我们本来毫不相干,因为不平衡所以后来有了交点,再后来,有了交点,就只能在相离的斜率越走越远。
而今,我们成了异面直线,虽然不平行,却也更不可能有交点。
MP3收起来,悲伤掩埋。好好干,因为我还有爷爷奶奶要我,管我,我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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