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场戏。
今年2月10号,老爹因为一件小事无理取闹与我断绝关系,叫我从此不用再联系他。我当即傻眼。除此之外说了一堆非常难听的话,大抵便是说生了个无用的女儿不能给他添光之类。傻眼之后只有心寒。
我很无奈。但我没哭。
我早已习惯之类的各种行径。
从5岁开始,我便开始与他隔疏离远。我不记得小时候多少与他相处的画面。我只记得5岁的时候总是与大着很大肚子的妈妈生活。记得画了一幅一家三口的画,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天空下着雨,爸爸手里拿着伞。记得有次妈妈被门撞到头,我一只手帮妈妈摸头一只手狂拍打着门。记得爸爸吃饭的时候总是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扒饭。记得爸爸帮我买过一双鞋,但那鞋太大只我只能把它送给了表哥。记得妈妈每天都从阳台上眺望停车场那边某个固定的位置。记得那时候超级喜爱白娘子总是拿书当麦在自家高声嚎唱主题曲还有青青河边草。记得自己趴在沙发上写字,屋内昏暗昏暗的借着门外一点点的光,爸爸和妈妈在吵架,没人帮我开灯,开关是个拉手,有点高。我记得的不多,但是关于爸爸的,真的只有这么多。
5岁以后我便开始与外婆外公一起生活。那时候弟弟八个月。我全然不记得我是以怎样的心情搬的家,也不记得八个月大弟弟的模样。只有那一张泛黄的照片可以证明。关于这以后,我的记忆也不多,唯一记得的是弟弟有次被人欺负,我一手捧着个碗一手牵着他回家,那时候便会学着外婆哄他,说,帅帅乖,回去叫外婆给你穿大象衣服和漂漂小皮鞋。
这是我记得唯一在那年与弟弟的往事。每次回忆起来鼻子都莫名的酸到无可自拔。
也许还有每年期待妈妈从外面回来的心情,但更加深刻的是每次过完年妈妈不得不出外打工的场景。那时太小,不懂大人的无奈。有一年妈妈偷偷的坐上公交车被我发现,正好我在学着骑妈妈从外面买来的小自行车。当时一发现妈妈拖着行李箱正准备上车,整个人连滚带爬的奔向马路,拖着自行车拼了命的追那辆车。我在外面哭着喊着,妈妈在车内望着哭着。
有什么办法呢。外婆总是跟我这样说。
爸爸是个什么概念。我不记得我小时候有没有叫过他爸爸。但我知道,我一直很恐惧他。
似乎5岁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也许偶尔过年他有来看过我,但他真的很让人恐惧,看着他我的双眼总是不可遏制的无法抬起,他总是用他那只力量无比大的手揪着我脸上的一大坨肉拽起我的头逼着我与他对视,叫他爸爸。我胆小,所以我叫他,可我即使出声了也没人听的见。因为我胆小。
我有童年,而且很快乐。外婆外公对我们很好。左邻右舍蛮多小孩子每天可以疯着闹着玩着。我是老大,每天一堆堆的领着他们各种玩。我当老师,扮皇上,帮他们配对扮婚礼,丢手绢排舞练歌练武术搞晚会,跳房子跳皮筋捉迷藏爬树捣蛋一个不漏。那个时候多热闹,小学的时候还暗恋过一个小帅哥呢,不知为何,连续五年跟他同桌。那时候还傻傻的想,那些个老师眼光怎么就这么一致呢。好开心好开心的呀。
直到初三。爸爸突然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呢。因为给他争光的时候到了。他要我考重点。那边的人什么三姑六婆的全来了。他把我叫出来吃饭,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堆堆的话。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我,望着他的双眼,一脸迷茫。
我与他的牵扯从这一刻起,开始了。
我没有考上重点,对不起我差了两分。只能到一个比一中差很多的学校去读高中。那时候,外婆跟我说,要叫他爸爸。我记得她老人家脸上写满的无奈。
有什么办法呢。妈妈一狠心抚养了我们两个。这些年拼死拼活的赚钱,养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若是要读高中,铁定是要伸手问那边要钱的。有什么办法呢。我必须得叫他爸爸,忍气吞声。
上学第一天,他送我去的。给我报了名塞给我80块钱就走了。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看着满校园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得小孩,第一次知道何为酸楚,第一次因为这种酸楚而流泪。没心没肺的过了这么多年,终于知道,别人家的小孩都是有爸爸疼的。而我没有。
我没有给他争光。他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他总是扯着嗓子骂我。他骂我总是有很多很多的铺垫。那些铺垫就是,你看大伯家的女儿考上了南京大学。你看二伯家的儿子考上了清华大学。你再看看你有什么用。
我一遍遍的忍受着他的谩骂,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管是抵抗声还是哭声。外婆说,你要忍着,他能给你钱读书。有什么办法呢。外婆说着说着总是要哭的。
每个月月底是让人最受折磨的时候。我得去问伙食费。我用的钱不多,每个月就一百块。但是就是每个月这样的一百块让我的高中充满了噩梦与窒息。我不想见到他,不想问他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想不出来办法。可我总是找不到他人。我不知道他家住哪。我不知道他的亲戚住哪。我唯一有的就是他的手机联系方式。如果他关机,我便从此失去他的音讯。我没有办法,联系不上他我只能在市里茫然的到处走着,期望在哪个角落可以看见他。在他眼里,或许我就是来向他讨债的。我有脸,但我不能要。就算我再痛苦再委屈,我也得屈身去要。不管他每次都得用多么恶毒的语言骂我。
也许就是我的忍气吞声的,纵容了他的放肆。
也许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伟大让我读了高中,他才会这么放肆。
高考来临,爸爸妈妈出奇的一致一起来看我。可是对不起我又没考好。我成绩本来就不好。我又一次让他颜面尽失。周围的那些亲戚在他耳边说着多么难听的话,一个个炫耀自己的儿子女儿有多么的优秀。他是多么要面子的一个人。从他的眼中,我不仅看到了失望,还看到了他所有的忿然。他一定很想打我。我知道。但是他忍住了。从此以后,我背着这个包袱走了大学四年。
大三过年那年,爸爸叫的我和弟弟去奶奶家吃饭。这是第一次。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跟他一起吃年夜饭。我叮嘱弟弟只要叫人,什么其他的话也别说,只管吃东西。我不想让他这么小就承受那么多。那些大伯二伯都来了。在我眼里,他们尽奇天下间所有的丑陋。而我的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恶毒的女人。曾经因为我是女儿,在我2岁那年试图用水泥袋闷死我。曾经因为怨恨,看着弟弟在大马路上快被汽车撞死而见死不救。她帮她的儿子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去外面找女人。然后事发后狰狞着脸骂我妈妈没用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她故意拉屎拉在裤子上一个星期不洗衣服然后一桶桶的扔给刚刚生完孩子的妈妈洗。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然后在那场饭局上,那些人尽其所以的旁敲侧击的说着自己的女儿儿子。而我爸爸,就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始说着我有多么的没用没出息给他丢脸让他蒙羞。然后,就是他,对着弟弟说,你看,你不要学你姐姐这样。我不觉得自己有多丢脸,我觉得有这样一个爸爸,真TM让人丢脸!
吃完饭的时候他给我钱,打发我回去。他给钱的方式真是独特啊,在那些人面前,一张一张的数给我。末了微笑的看着我说:“够了吧?”尼玛当时我真的有想打他的冲动!
行。我咬牙切齿的回去了。我真痛心让弟弟看到了这一切。我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他去理发买新衣服。回到家的时候,自己找了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大声的拼命的哭了一场。
我就是这么无能。可以让他以为他自己是救世主似得压迫了我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勇气逃脱。
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尽力的使我们的关系变好。他总归是我的父亲。在那时候关系刚刚好点的时候,我被他叫的去姑姑家住了几天。那时正好有个宴会。姑姑说带着我一起去。爸爸死都不让。我知道了,一定是他的夫人在场。当时我就发飙了,我是他的女儿我去是会怎么样?!然后奶奶在旁边很淡定的对我说,你以为他是你爸爸吗?你摸摸你自己的翅膀看看硬不硬,等你找了个有钱的男人翅膀硬了,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是你爸爸!
原来爸爸是个这样的概念。
我曾经想过去死。我很承认,这真的很愚蠢。那个时候爸爸跟我的关系稍微好了一点,说好带我去旅游,在那边开了间房间让我住。一通电话过来之后他扔下一百块钱在桌上就走了。当时我在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着桌上的一百块钱人直接崩溃。一路哭到外婆家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我记得那个时候的外婆有多慌乱,把门撞开了之后搂着我也死命的哭。我感受着她老人家身体的剧烈颤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不孝。
在我上了大学的时候,弟弟也上高中了。我那时候告诉自己,一定要拼死保护他不让他受一丁点的伤害。伤害当然不可避免,但我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减少。我不让他自己去问他一切的学费生活费。我去。我不让他去感受他那边的一切丑陋。我去。但是他还是本能的抗拒着这个爸爸。他不想叫他。我只能跟他说,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你必须叫他爸爸!
……
距离2月10号大概有四个月了。在这四个月里确实像是断绝了关系。但他今天突然给我电话了。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他说,你看大伯家的女儿去了英国伦敦。你看二伯家的儿子考上了清华的博士后。。
他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