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妈妈

2014年2月5日14点2分，妈妈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虽然是早已意料到的结果，但还是那么突然。像一辆车戛然停止，那样的安静与自然。

放假之前自己早已在网上搜到各种 饮食、护理，搜到了与妈妈病情有关的所有的资料，可现实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来得那么激烈，让人一下子措手不及，像一艘航船突然失去了方向，在茫茫大海上漫无目的的航行，也不知道何时才是自己的彼岸。

 

寒假期间还是像往常一样细心的照顾着妈妈，陪妈妈散步，聊一些话题，但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聊过她的病情，包括自己的亲人们，其实我懂她是为了不让大家为她担心，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我不知道她的肩膀有多么宽。腊月22日妈妈的病情有点恶化，饭量大减，没有力气走路，腊月25日决定入院检查，晚上2点出发，车子在漆黑的夜里行驶着，妈妈一直有晕车的历史，在路上一直营造着一种安静的气氛，让妈妈多睡一会，5点半到达济南后，还是同一家医院—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天还没有亮，医院的窗口前早已有人排起了队，我对着这里的每一处都是这么熟悉，这里的每一处的景象似乎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在医院里见过各种表情：有人为自己或亲人的病情大哭过；有人为自己或    亲人的康复微笑过；有人为医院的治疗费用高抱怨过；也有人为病人的突然离去害怕过，在这片区域里你可以见证一个婴儿的诞生，也可以目睹一个病人的突然离去。旁边的一位大叔说：医院就是一个拿钱买罪受的地方，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根本没有这种体会。医院上班后，立即给妈妈做了各种检查，检查前我还是鼓励妈妈不要害怕，其实这只是一种鼓励，因为我根本不能为她承担痛苦，下午的结果出来后，我和爸爸看过妈妈的 CT报告单后一脸的茫然与无助，肿瘤增大了一倍，身体多处发生转、转移，看完结果后然后跑着去找医生，医生给我们的答案其实我和爸爸早已想到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所有最好的治疗的方案已用，治疗已经达到顶峰，请做好心里准备，这种镜头自己从来没有亲身体会过，感觉像是电视画面一般。

剩下的10多天里是妈妈最痛苦的日子，这种痛苦是他人无法体会到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剩下的日子里除了每天输点营养液已经没有别的办法，目的只有一个在临走前让她少受点罪，我们都清楚，妈妈剩下的日子应经很少很少了，几乎屈指可数，正月初六的那天早上妈妈状态很差，中午时呼吸急促，我一直仅仅握着她的手，医生把脉说，已经快不行了，其实这种结果家人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告别的日子是哪一天，下午两点2分，妈妈永远离我们而去。

看到妈妈已经平躺在堂屋的正中，身上盖着布。在那一瞬间我还觉得，这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不在这里，我的妈妈还在医院里，还在济南，甚至还在齐鲁医院，在8D区2号的病床上，身体虚弱，面容疲倦，但是还在活着，还在陪我和爸爸说话，陪我们聊与自己病情无关的事情。

事实上，我和爸爸都有这样的感觉，妈妈并没有离开，我们总感觉她还在，总感觉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这种感觉是如此脆弱，因为面前这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就是妈妈。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妈妈。只是她不再会呼吸，不再会言语，安静得像一幅画。

 

直到火化的那天。当妈妈被装进火化的器具里，二叔他们把我叫过去，去看妈妈最后一眼的时候，我突然嚎啕大哭，看着她平躺在那，已经不在和我说话，已经不在让我给她洗脚揉背，这是我最真实地意识到妈妈已经永远地离我而去的时刻。一个人，真的就这样灰飞烟灭了，走的是那样的突然，像一个物件被丢在前行的途中，而且绝无返回去找寻的可能。

 

一个人的存在，就是这样的平淡无奇，一个人的离开，又是这样的悄无声息。

我一直在想，也一直问爸爸，妈妈的离开，究竟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我曾经在网络上搜索妈妈的名字，没有一条是与她有关的信息。她就像很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一样，湮没在茫茫的尘世之中。在她永远离去的时刻，除了亲友故人的相送，除了一座刚刚隆起的坟墓，什么都没有留下。

 

从妈妈患病到去世的179天的时间里，只有五个月的时间是她过得相对轻松的。其余的时间，都是她在同病痛进行着不懈的抗争。我曾经一想到她的病就心如刀绞，也曾经一刻也不忍去看她被痛苦和忍耐占据的表情。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跟人说过，我最怕经历妈妈忍受疼痛的最后时刻，每一秒钟都是煎熬。然而我却不知道，妈妈在整个过程中，她的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对生的渴望，是怎样在他的心中被一点点泯灭，最后只能做无望的挣扎。

 

就在半个月之前，妈妈还能下地走动，但每天只能吃很少少的稀饭，身体虚弱不堪，面容暗淡无光。我们看在眼里，已说不出任何可以安慰的话。因为已经没有一丝希望可以去期盼了。妈妈的生命已经被摆到了倒计时上，伴着每天缩短的止痛药的有效时间一天天消失。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它就那样必然存在着，如此分明，分外刺眼。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必然要到来的告别，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

 

一个人的存在可以很复杂很繁琐，但她的离开却是这样的简单。我无数次想象过妈妈离开的情景，从妈妈患病前就有过想象，但从未真正契合此刻的心情——悲怆而又平静。像她嘱咐过的我一样，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像妈妈一生的样子，永远是那样隐忍沉默和沉默。爱干净，做事细致，爱乐于助人，总为我们考虑，总怕给别人添麻烦。永远安静，永远与世无争，永远令人尊敬与佩服。

2014年年2月17日，给妈妈最后一次上坟。我和爸爸姑姑，站在母亲的坟墓面前，似乎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可惜的是妈妈早已离去，姑姑问我们：也不知道嫂子在那边过的怎么样？似乎这个答案谁也不知道，其实这个答案也很好回答，除了对我们的牵挂，其它的一切一切都很好。爸爸姑姑都已经远去，我独自走在最后，大雪弥漫，田地上一片雪白。回过头，能隐约看见妈妈的坟墓。前面是一条在麦地上被我们踏出的小路。这样的场景让我觉得心碎。生者与死者的距离，就这样伴随着这条路的延伸，而被无限地拉长了。明天早上，新下的大雪又会重新覆上麦地，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包括这一路的告别。

 

痛苦流涕伏地哀，慈母归天去月台。百善为先儿不孝，功名未就跪香来。

妈妈，安心，走好。

                                                 

 爱您的王海叩上

                                                 2014年2月23日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