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去旅行
文 洛洛
夏季蔷薇,一大从一大从,铺满了整个院子。有的枝条还蔓延到围墙和台阶上,它们都开满了花,一朵朵在夕阳里怒放,仿佛一场盛宴。
我坐在院落的青石阶上,安静地看着夏季的天空,天空呈现出干净的湛蓝色,看上去很美很美。回想起,就在这样的季节,就在这样的的夏天。我认识了一个隋远的男孩。
记得,我们家刚搬到路弯镇的那天,我手里提着我的小布熊,头发蓬乱得象鸡窝,眼睛肿的象两个熟透的番茄。另一只手被妈妈死死地拽着,害怕一松手握就逃掉似的。她一边拖着我上楼进新家,一边不耐烦地说,薇安,你就不能给我安静点吗,一路来就哭哭啼啼的,你看着新家环境,有你喜欢的蔷薇,有你喜欢的木架秋千,有你喜欢的木栅栏、、、、、、。我低着头,盯着脚上的大头皮鞋,越哭越伤心。干脆挣脱妈妈的手,坐在新家门口。
对面的铁门吱的一声开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在面前停驻。我抬头看见一个比我大两三岁的男孩。一双清澈的眼睛温柔地盯着我,他说,我叫隋远,这是给你的大白兔奶糖,你吃了就不会哭,每次,我哭时,爷爷就给我大白兔奶糖吃,我就会乖乖地不哭。他边说边往我手里塞。当我的眼泪一点点少少时,问我,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会找你玩的,爷爷给我买了好多玩具,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玩。
我抬头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眸,漂亮的睫毛,认真地告诉他,我叫薇安,蔷薇的薇,安静的安。
来到路湾镇后,爸妈每天都忙碌着他们的工作,天刚蒙蒙亮就出门,午夜才疲惫地回家,很少在我中午陪我和李阿姨一起吃饭,让我更想,经常和我一起玩家家的那些玩伴,想他们傻傻的笑,想他们那胖嘟嘟的小手,习惯地抱着小布熊蜷缩在墙角,眼泪大把把地流,李阿姨总是心疼地拍着我的头说,薇安,你要乖,你爸妈都很忙,但他们比谁都爱你,你是他们的小公主,他们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隋远在一个夕阳红灿灿的德傍晚敲响了我家的门,说,薇安,我带你去玩,看院子的红蔷薇,坐木架子秋千,还要给我介绍新朋友。从那天起,我有了来路湾镇的第二个朋友,她叫朵朵,是隋远的表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喜欢她。
从那天起后,隋远、朵朵就总带我着我逛路湾镇,给我讲很多关于路湾镇的故事。原来,路湾镇有大片大片的荷塘,每年夏季,荷塘的荷花开的好多好多,他们总爱偷偷去摘;青石板巷子里有一个老爷爷,卖好大好大的棉花糖,特甜,可在我来的前一年死了;学校后面,原有一个小土坡,春天来的时候,那里会盛放一大片一大片小花,放学后,喜欢逃到那里去,闲逛、、、、、、。
原来,路湾镇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我该爱上她。
去隋远家玩,才知道,隋远家里只有他和她爷爷,他与爷爷相依为命,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他爸妈在他刚满月酒离婚,然后,两人都离开了路湾镇,自今还没回来过,每次,隋远,想爸妈的时候,只能盯着那张泛黄的全家福。
爷爷说,从小,隋远就是乖孩子。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帮爷爷做事,四岁开始学做饭。在学校里,不太喜欢讲话,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成绩一直很好。
每次,我呆在家里,发呆的时候,隋远,总陪在我身边淡淡地对我说,薇安,你很幸福,你有一个快乐的家。
我抬头,总能看到他眼眸里有一团舞,挥也挥不去。于是,在日记里,一撇一捺写到,薇安,要让隋远幸福,薇安要永远陪着隋远,不能讨厌他。
隋远,在高一的那年,喜欢上画画。他经常要我到他画室去。从校门到画室要经过一片梧桐小道,有阳光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地面上那些细碎的剪影,铺满了整条水泥道,甚至能听见茂密梧桐叶子,在微风下相互摩擦的声音。
每次去,隋远都在画画,有时候是临摹石膏,有时候是上色。修长的手指,弯曲起来握铅笔的时候,或者是刚开始下笔临摹的时候,食指会轻轻地抖动几下。有时候,他会在上色的时候,和我说说话。薇安,我要画像梵高一样的画,但,我觉得梵高太寂寞了;薇安,等我学完这学期后,就带你去看一些小城镇,尤其去看一些老街老房子,我要用我的画记住我们走过的每个地方。
我微笑地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睛说,我,薇安记得,隋远少的每一句话,他伸出那沾满颜料的手,在我头上轻轻一按,脸上荡漾着我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欢喜。
傍晚,我一个人从学校回来,在楼梯口,遇见朵朵,她坐在梯子上,双手抱着腿,把头埋在你膝盖上,身子狠狠地抖动。
我问,朵朵,你怎么了,怎么不上去,隋远他不在家吗。她抬起头,冷漠地看着我。薇安,你是个妖精,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讨厌你,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随远,你知道吗,在你没出现之前,隋远是多么喜欢我,今天,他竟然为了你,责备我,说我不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感觉全身冰冷,也许,我,薇安,真是个妖精,伤害了朵朵。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出教室,看见隋远战在走廊上,细碎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点点亮光。但脸色却有些苍白,他轻快地走过来,说,薇安,我带你去坐镇上刚新建的摩天轮。听说,摩天轮的最顶端是接近天堂的地方。
摩天轮慢慢升高,所有的景致变的越来越渺小起来,看见天际的白线拖着长长的尾巴,显得有些落寞,转过头,隋远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象个孩子一样睡着了,紧紧地扣着我的手,一丝丝温暖从他那修长的手指传来。
当摩天轮升至城市的最顶端时,却突然停止。隋远,微微睁开眼,对我浅浅一笑。看着他欢笑的摸样,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摩天轮重新启动,发出哐哐的声响,重重地抖动一下,隋远身子倾靠过来,头沉重地依在我肩膀上。
全世界一片安静。
回到地面,我却再也叫不醒熟睡的隋远,他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消失了,来不及告别。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着,越围越紧,我抱着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感觉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
恍惚中,爷爷来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爷爷,我怎么也叫不醒隋远。他抚摸一下我的头抱起隋远,缓慢地走向家。
爷爷告诉我,其实,隋远是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孤儿,随时都可能死。爷爷心疼他,从孤儿院里把他领养来,照顾他,希望,他能有一段幸福的记忆。今年,已经是他晚期。
隋远出葬的那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满山的白茶花,在雨中怒放,把他的脸衬托的更白,恍惚中,他睁开了眼,在朝我微笑。却从此,你在天涯,我在海角。
天涯,海角,永不相见。